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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丹:以我熟悉的方式呐喊|天天信息

2023-06-17 13:18:35 来源:中国企业家网
只要有个性,一定是勇敢的。‍文|《中国企业家》记者 ‍‍‍‍‍傅婷婷编辑|‍‍马吉英‍‍‍‍‍‍‍‍头图摄影|邓攀

展厅的水泥地上铺了一张宣纸,黄丹脱下鞋“表演画画”,复刻她的创作场景。她自然放松地面对摄影镜头,没有扭捏刻意,就像她面对当代艺术市场的态度一样,表达自我,尊重规则,其余则顺其自然。

黄丹,中国新水墨画家代表人物,生于70年代末,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人物专业。七年的专业学习,让“水墨”成为了她参与的众多展览的关键词,从2007年延续至今。而在早年于韩国首尔的第一次个展“女人香”,也让从女性肖像画开始绘画生涯的她,与“女性”主题产生若隐若现的联系。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在被贴上“水墨”“女性”这些标签之后,黄丹也希望做新的尝试。

她试图把不同时间、空间的人与外界放在同一平面观看,提炼共性,呈现于创作中:不去区分水墨与油画、男人与女人、过去与现在、东方与西方。她说,“我想把所有分类混为一谈。我想去掉一切定语,不需要偏正结构,只留取最后的中心词。”

这种“提炼”能否实现?也许这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“成为自己”的过程。

一个人如何才能成为自己?艺术家黄丹提供了一个参考的样本。

在被贴上“水墨”“女性”这些标签之后,黄丹也希望做新的尝试。 摄影:邓攀

以下是黄丹的讲述,根据访谈问答整理。

用自己的方式叙述,就是艺术

长大后我才意识到,父亲是一个孩子成长中最初类似“权力”的存在。但我的父亲没有给我压力,而是给了我一个宽松自由、彼此尊重的成长环境。

父亲用平等而非居高临下的方式,跟我讲他过去的故事。其中一个故事触动了我:他在文革时期曾经喜欢一个女孩子,因为成分不好,人家第二天看到他,当他透明,像不认识一样。他与我讲述时,好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,这种“正常”是指当他承受下来以后,有力量生活下来以后,这些经历就变成生命的一小段了。

我中学时偷看王小波的《黄金时代》,刚开始会对一些新奇的描写感兴趣,但我再去看时,会发现每个时代是不一样的,在非正常的状态下,正常的爱是不被允许的。我们如今看起来非常简单容易的事,在另一个时代是非常沉重的,甚至可能失去生命。

我才发现,原来世界的真相是这样的。这些跟我成长环境完全相反。了解了人性的下限,好的坏的放在一个平面去看,我对世界的认识也都打平了。

从事绘画专业后,父亲的讲述、阅读的经历对于我的表达起到很大作用。父辈那代人,很多人是没有成为自己的。而我们这一代,生活中遇到的事情不是惊世骇俗的,但也不同程度不同侧面地验证了:人要成为自己好难。

黄丹 Huang Dan 千里路 Way Journey, 2022 纸本设色 Ink and color on paper 124 x 105 cm 49 x 41 1/2 in

在我的艺术道路上,父亲给过一些建议。比如,我研究生时做了很多创作实验,他就着急了,他觉得不是应该主题创作吗,比如可以用白描画法画少数民族妇女,而我可能画了一卷卫生纸,画了所谓不太重要的东西。无论他支持还是提出建议,我感受到的都是父爱,而不是专业上的东西。这是因为我们方向不一样,或者我表达得还不足够明确,没有让他看明白。实际上,任何人都给不了对方特别明确的建议。

我和父亲彼此独立。我觉得,当我以个体的方式出现,用自己的方式去讲述时,力量更大。

卡夫卡在《变形记》中,描述了很多痛苦。实际上,他这么去写,就是因为在那种末世环境中,没有一个利于生的环境,所以他产生强烈的对“生”的渴望。谁不想好好生活?这样的作品明显是不讨好的,不随大流的。但是,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讲述,这就是艺术。

艺术的规律,就是鼓励每一个人用自己的方式去叙述。

我对艺术家的个性,有自己的理解。很多人想象中的艺术家,个性十足。其实这种个性不能作为目的去追求,因为人与人本来就不一样,去追求一个本来就有的东西,是浪费精力。艺术家真正的意义在于追求表达人性共通的东西:生、死、爱。追求得越深,个性显现得越具体。

人类发展这么久,怎么在这中间找一个夹缝生出自己的花?这太难了。只要有作品留下来的人,一定是勤奋的。只要有个性的东西存在,一定是勇敢的。这个勇敢,在未知的时候就开始了。没做之前,怎么知道能开出花?朝哪个方向生长?

这种未知是最难的地方,也是最吸引人的地方。自我感动,对艺术没有任何意义

回忆过去,在成为自己的过程中,未知伴随着我。

高中时,我用半年时间备考中央美术学院,我没想到我能考上,更没想到我考上竟然还不是最后一名。毕竟,有很多人能力比我强。当时,同学开玩笑说我是“瞎猫碰上死耗子”,我自己也这么觉得。

当然有运气的成分。但如果回头看,我能考上的比较明晰的助力是,我几乎不焦虑。这句话听起来很抽象,实际上很具体:我对周围的同学有清晰的了解,他们水平比我高,我就算考不上,都觉得自己赚到了。

本科时,很多人对我的认知是,学习很好,根正苗红,可能进体制内。我后来的确有去专业院校任教的机会,但是我没要。我还是决定去做艺术家。

刚毕业时,还没有真正体会到艺术的乐趣,我感动于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做艺术家了。

后来我发现,这只是自我感动,对艺术没有任何意义。我需要的是一个工作状态,每天画多久。否则,只是去想的话,躺着也可以想象自己是艺术家。

黄丹 Huang Dan 览物 Observing, 2014 纸本设色 ink and color on paper 189 x cm

艺术家要有自己的表达方式,比如齐白石,他的题材没有大的变化,而是不停地深化。比如毕加索,他有蓝色时期、玫瑰时期、立体、古典、超现实主义时期。无论是变还是不变,都是要确立自己,一直做下去,才能成立。

在不断地尝试中,我探索自己的方式。我没有什么大的起伏,更像是一步一个脚印,但我没有停下来过。一开始我画国画,因为我父亲画国画。也有一段时间,我画女性肖像比较多,因为我是女性。我从自己了解的方式开始。

画廊展示作品,需要一个显著特点,我是尊重他们的想法的。那时,我对自己的绘画路径还没那么明确,对这些标签也不太在意。这些对我来说,都是尝试。

我想用更深的东西,表现更大的规律,这比较难把握。

我为什么要画杂技舞蹈?因为在舞台上,人会更用力,做高难度动作时,精神高度集中,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,可能也看不到下面的观众。环境很大,人很小。人活得很认真,很难。不是指物质条件,而是指整体的难。能活下来在我看来是很大的事儿。我想画的就是这个东西。

有些艺术需要提醒人去反思,比如一些政治波普、行为艺术。也有些艺术需要提醒人们去认识到一些本来就有的东西,现在的认识是不够的。比如鲁迅用冷峻的方式写看客的麻木,朱自清则写《背影》提示本来有的情感。我其实一直想提示人们“活着”的力量。艺术品不是宣传画,它的力量大小在于它的深度。即使我的呐喊之音不够,我也只能通过我熟悉的方式呐喊。

我的勇敢可能是,我不用去想别人会怎么样。我觉得这样足够表达,我就会这么做。如果我的作品力量不够强,我还会往力量方面去做。文化无高低之分,而是丰富与否

对我来说,水墨是非常合适的工具,它是一个媒介,一个通道。它的特点也正好是我需要的:可以厚、可以透、可以润,目前对我来讲很够用。水墨是我表达自己非常合适的方式。

与此同时,我现在有一个苦恼的问题。绘画是人看到就会感受到的,比较直观,不像文字需要翻译。但是,很多人对水墨不了解,这是理解绘画的屏障,会降低表达自己的力度。现在我觉得,是不是需要翻译一下?我在材料的选择上没有变过,作品已经形成,没人能帮你翻译。只能自己去突破,把水墨翻译成别人能够理解的语言,比如我可以用丙烯颜料翻译成别人能够看懂的作品。

在我看来,所有的材料是一样的,我表达自己时,如果可以通过别的材料、别的工具,让更多人看到我的表达,我也可以去尝试。表达自己,何惧材料。

黄丹 Huang Dan 潭影 Lake, 2019 纸本设色 Ink and colors on paper 202 x cm 79 1/2 x 95 7/8 in

“女艺术家”的标签,我早就放弃了。“当代艺术家”这个称谓稍微准确一点,因为“当代”只是目前一个特征,跟“传统”不一样,能够区别于我不想成为的类型。

我对绘画理论和绘画史不太感兴趣,因为它们都分辨得很清楚。我喜欢把所有东西合在一起,在整体中寻找共性。我觉得,世界是平的。我追求大而概括的东西,慢慢地,我作品里的细节会更少。细节会产生某些效果,我正好是不要的。

我创作的出发点是什么?没有男女之分、没有阶层之分、没有国界之分。我从来不标榜女性、水墨。我关注的是“人”,我不在意社会的标签或者所谓的切入点。人是社会的构成,我对人性的理解,就是我介入社会的方式。

在我看来,文化是平面的,是如同面饼一样的一个很大的平面的圆,而不是一个往上走的柱状图。文化分类没有高低之分,而是会越来越丰富。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力量使之变大,我也是在某一个边缘上扯着这块面饼往外走。整个圆能走多远,我不在意,我只想使之丰富一点,我也尊重每一个往前走的人,无论他们有什么局限、能走多远。

作为一个艺术家,我很珍惜现在的条件。第一,我有很好的画廊合作;第二,我还能参加香港巴塞尔等博览会。我可以放松地做自己的东西。

在这个时代,我也希望被别人看到。最初,我希望我所有的画一直陪在我身边到最后。后来,有一些画作能够在场地展览,只是挂出来而不售卖,几个一起办展的朋友吃个饭,就觉得挺高兴的。我还记得我第一张画卖出去的时候,我还有些不舍,那是一张小的手稿。画廊老板当时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,但那时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。

现在,艺术的当代市场有很大进步,懂艺术的藏家也有很多,我觉得这样的市场对我有意义。我需要更多更好的平台,转换成我对自己的要求。市场的存在,比如拍卖记录,比如博览会价格的冲击,让我看到很多优秀的艺术家。市场在孕育这么一个热闹的行业,有无数人去关注。

我个人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式,这个方式就是:每当我画到一个阶段,达到类似“完成”的状态时,就会问自己,难道就只是这样了吗?不满足啊。然后有了新的发现,再往前走。

找到自己的表达方式后,我不惧怕未来。因为人不是时刻都知道往哪里走,我看到一点光亮,没有灯塔那么明显,然后走下去。走下去是什么,拐不拐弯,我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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